第9章

  不是矿泉水，没有气泡。

  俞暗却莫名觉得心里跟碳酸饮料开了闸似的，气泡一股脑地往上冒出来。

  傅边流看俞暗明明是面对自己的，可一双眼睛偏偏压在帽檐底下，不让别人看见，只能听见他开口：

  “谢——”

  “又要说谢谢？”傅边流把袋子递给一边的赵启川，在俞暗一旁的空位坐下，偏过头笑了笑，声音不大地说，“俞暗，你一直这么客气吗？”

  他说完顿了顿，没有等俞暗回答，继续开口，是有些恍然的语气：

  “还是说，因为我们真的很不熟？”

  俞暗扣住拉环的手指倏然停住了。

  他面无表情地侧头看向傅边流，两个人离得近，所以傅边流可以透过帽檐，看见那双隐在下面的眼睛，黑白分明的，装着满满一个自己：

  “那怎么办？”

  傅边流听见他说。

  “要不要变得熟一点儿？”

  俞暗看向傅边流，问了这么一句。

  傅边流转过头，正视屏幕，手指点击鼠标，声音混在清脆的点击声中，喉结微动：

  “好啊。”

  他的眉眼映着电脑投射的光，冰冷，无机质，让他看起来和论坛里那些迷妹的发言说的一样，很不近人情，可语气却是轻快的，也许还有一点儿紧张，可他们谁都没听不出来。

  只有对面的邹凯语气不明地笑了声，继而大声吼了句：

  “兄弟们上号！”

  他们八个人，数量太多，所以分成了两队随机双排，俞暗当仁不让成为香饽饽，谁都想跟着他抱一抱大腿，其实他们之中有的技术也不差，但遇到这种起哄的时候当然有一个算一个，到最后莫名变成了俞暗七选三。

  这可把俞暗愁坏了。

  他嘶了一声，先打好预防针：

  “选了谁，其他几个不会打我吧？”

  “说不好，”赵启川就差把“你敢不选我试试”写在脸上了，目光盯着俞暗，“你选了再说。”

  俞暗扫了一圈众人，几乎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，包括就在隔壁的傅边流。

  这人也环抱着双臂，倚在电竞椅中眉眼淡淡地注视着自己。

  俞暗当即在心里“啧”了一声，嘴比脑子快地说了句：

  “傅边流吧。”

  “谁？！”301宿舍集体怒了，吴劲拍案而起，“俞小鱼你胳膊肘往外拐？”

  俞暗又补一句：

  “谁技术最不好我带谁。”

  吴劲又悻悻坐下了。

  怎么说呢，在绝对的实力证明机会前，有的东西也可以不要。

  他可以不和俞暗双排，但他不能承认自己菜。

  倒是傅边流毫无负担地“嗯”了一声：

  “我很菜的。”

  他转头朝俞暗弯了弯眼睛，姿态懒散而从容：

  “麻烦小俞神多带带我。”

  俞暗：

  “……”

  伶牙俐齿的俞暗一时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。

  良久，他才在匹配的过程中反驳了一句：

  “没说你菜，这不是为了曲线救国吗？”

  傅边流把耳机取下，转头看向他：

  “嗯？”

  “不是说要变得熟一点儿吗？”

  小俞神的语气还是很淡定，只是压在耳机底下的耳垂红成一片，眼睛不自在地落在面前的屏幕上，盯着傅边流的那个id ffffaaaan 好一会儿，尾音上扬，道：

  “给创造机会呢，要不要？”

  傅边流轻笑了声，声音故意压着，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，声线磁沉，让俞暗无端联想到家里那把大提琴，拥有最好的让人沉浸其中的听觉体验。

  傅边流说：

  “那就谢谢小俞神了。”

  妈的，这么一句正经的话，怎么让傅边流说出来就显得不正经呢？

  俞暗咳了一声，拿起椰汁凑着吸管喝了一口，让凉意浸透自己蓬勃热烈的心跳，含糊不清地回了句：

  “没事儿。”

  “哥罩你。”

  2.

  俞暗是知道傅边流游戏打得不太好的，源于很久以前的一次开黑。

  那时候他们刚上大学，一到周末一群男生就要约着出去打几把，赵启川和邹凯关系不错，当时两个宿舍的人几乎都出来了，只有傅边流没来。

  俞暗当时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，是邹凯回的他，说是傅边流进了实验室，忙得不可开交，而且技术挺烂的，就不拖其他人后腿了。

  后半句是傅边流的原话。

  其他人听完也觉得正常，大神嘛，保送进来的，忙点儿也正常，至于技术到底好不好，谁知道是不是场面话呢？

  他们后面也偶尔出来，但傅边流的的确确一次也没出来过。

  俞暗刚开始还会心里期待一下，后来就慢慢地学会压低心里那点儿微乎其微的期冀了。

  毕竟希望落空的感觉真的不好受。

  今天却打了俞暗一个措手不及，他偶尔转头，能看见傅边流流畅深邃的侧脸，像是造物主的精心之作，每一处都让他心动，他想问傅边流一句你今天为什么会来？

  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。

  俞暗是知道的，贪心不足蛇吞象，傅边流会来，可能是恰好有空了，也可能是被室友叫来的，还可能是对游戏生出了点儿兴趣。

  总之不可能是因为他。